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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好。”

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从门后探出半张脸，和第一次看见时不同，鼻梁上少了那副眼镜，一副没有睡足的阴郁样。他一只手伸出来，扶着门框，面对沈令的友好微笑也没什么好脸色，碧绿的双眼透露着警惕的意味。

“……有什么事？”

周六的午后，空气被烈日的阳光熏烤得滚烫黏腻。与街道上的喧闹不同，北路的高档小区在充足的绿化里显得过分幽静，除了家家户户冷气的扇叶运作声以外，几乎什么声响也听不见。

被陌生的声音震醒的黎肃心情不算好。他揉了揉眼睛，从沙发上坐起，睡意还没退去的大脑放空了一会儿，才认出这是门铃的声音。

这东西就没有响过吧……从自己住在这里起？

会是谁呢？

黎肃挠挠头，慢吞吞地趿拉上拖鞋，走向玄关处。

他看了眼门口墙上的监控摄像头，画面里是一个穿着衬衫的陌生男生，一头棕色的短发，模糊的画质也能看出样貌帅气——谁啊这是……

画面中的对方就像觉察到了正被屋子的主人注视，微微抬起头朝摄像头笑了一下。

除了超市收银员、餐厅服务生之类的人以外，黎肃还从没有跟别的人说过话。他有些不知所措，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回，才紧张地打开门。

“你好。”

没等黎肃开口，对方就先打了招呼，于是他一瞬间全忘了在那几秒里脑海中设想的礼貌台词。黎肃张了张嘴，下意识问：“有什么事？”

……这样回答会不会不太礼貌？黎肃有些不安。语气是不是得再柔和点，刚才显得太怕生了吧……

在心里这样反复担忧着刚才短短一句话的黎肃，对于陌生人说明来意的话只分神听了个大概，以至于冷场了十几秒他才发现该轮到自己说话了。

“啊，那个……嗯，我知道了，谢谢。”

陌生人自称沈令，似乎是新搬来的邻居，来向对门的人家打个招呼。黎肃硬着头皮讲出这么一句话来，据他不长的生活经验来看，这句话作为回答来说基本上是万能的。尽管如此，他还是心虚地盯着对方的表情，生怕对方用看怪人的眼神看自己。

对方听到他的回答，似乎挑了挑眉，强压着笑意的样子，但却没有做出什么黎肃担心的反应。

“唔……那么，不打扰你了，下次再见吧。还有，这是初次见面的礼物。”

说完，他微笑着把手里的纸袋递给黎肃，朝他做了个手势。

好像是……再见的意思？黎肃眨着眼，有些慌乱地接过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纸袋，一边也模仿着对方摆了摆手。
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对面人好像又在忍笑。难道不是再见的意思吗……黎肃有些郁闷地关上门，坐回了沙发上，打开对方送的礼物。

他嗅了嗅那个透明方盒，隐约闻到了甜蜜的食物香气，看来是一块糕点，上面摆放着人类世界的水果。

刚才与生人面对面的胆战心惊已经退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内心涌起的对那名人类强烈的好奇。

新搬来的邻居……人类，都这么热情吗？

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，沈令依然在回想白天见到的黑发男人。

从门后探出身，警惕地望着自己，呆愣着出神的样子……都让沈令联想到某种小动物，尤其是那双绿色的眼睛。

这一次拜访没有辜负他对男人的初印象，甚至比那天更让他满意。一周前，他刚搬来这座城市，由于还没有找到称心的租房而暂时住在酒店里。就在这个小区看房时，他看到了一个男人走进了一栋楼，手中拎着印有○店店名的袋子。

沈令的年龄足够年轻，以前高中的朋友中也有不少喜欢acg的，有时他会和他们聚在一起讨论共同喜欢作品。然而吸引沈令注意的却不是那个袋子，是男人自身。

半长的黑发，映衬皮肤更为白皙。五官是少有的俊秀，可惜被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遮挡了不少，但眼镜后的双眼却是夺目的翠绿，犹如此时炎炎夏日下的浓荫。

就相貌而言……有点太对胃口了。

“……抱歉，我手头有点紧，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恐怕……”

沈令故作为难，对房东道。

对方急于做成生意，赶忙回答：“您要是嫌大，我这里还有几处小一点的房子，或者您不介意的话，也有找人合租的……不过都不在这么好的位置和楼层了。”

“那对面这户，愿意合租吗？”

房东想了想，道：“他倒是……一个人住，好像也没什么人来往，不过具体有没有意愿还是得问他了。您要我跟他约个时间谈一谈吗？”

一个人住。

沈令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，岔开了话题。第二天上午他便搬进了这间房子。

如果说沈令刚签下租房合同时还有点犹豫，生怕只要进一步接触，惊艳的初印象就会幻灭，那么在近距离地看见男人的面容和举止后，他的犹豫就完全

打消了。

简直像被蛊惑了一般。

沈令没有多想。首次产生的见猎心喜的感觉让他心痒难耐，只可惜对方看起来不说是阴沉，至少也不善言辞。

他并不是个急躁的人。两人首次的接触由他发起，按他一贯的做事方式，接下来则是等待合适的时机制造出偶然的巧遇，再一步步侵入对方的生活。

如今的都市里，已经少有邻居会登门拜访了，即使是在同一层楼，通常情况下两户人家也过着互不打扰的生活。

虽说这次拜访，自己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，不过凡事都不能心急。

——计划是这样。

不过，如果对方送上门的话，他也不会拒绝。

沈令穿着睡衣，讶异地看着门口的黑发青年，对方正睁大眼睛，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明来意。他发现青年和他差不多高，只是更瘦弱些。

空调……坏了么？在房间里待了很久热得没法入睡？

“找工人来修了吗？”

青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，但还是点了点头。他身上倒确实穿得不多，只穿着一件宽松的深灰色t恤，露出白得晃眼的脖颈与手臂，牛仔裤腿只到膝盖，小腿笔直纤长。

“这么热的晚上，不开空调恐怕待不下去吧。”

沈令自己觉得也燥热起来，分不清是因为敞开的门还是别的原因。

“在工人到之前，先进来吧。”

引着人坐到沙发上，沈令站在他面前。

“想喝点什么吗？”

黑发青年摇摇头，直勾勾地盯着沈令。沈令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眼神，笑了笑。

“说起来，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
“黎肃。”

“素材的‘素’？还是……”

黎肃忽然站起身平视着他，拉过他的左手，然后在掌心写下一个严肃的“肃”。手指冰凉，显然是刚从空调房里出来。

“是这个。”他轻声说。

事情发展到卧室里的时候，沈令还有点不敢置信。

这份怀疑绝对不是因为对自己的不自信。有人被他的外表吸引，编出空调坏了而来投怀送抱这种事，并不是不可能。

黎肃坐在床边，两手抓着床垫边沿，仰起头注视着面前正俯下身亲吻他脸颊的沈令。眼神就和站在门口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时没什么两样。

这让沈令吻他的动作带着点迟疑……他看着黎肃，对方此刻脸上的神情是全然的无辜，双眼下略有些睡眠不足的乌青痕迹，显得眼睛更大，有种独特的幼年感。

一点也不像个会随便和陌生人上床的人。

除了承受自己的吻以外，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——不论是抗拒还是主动。

虽然看起来可能性不大，但还是问一问吧。

沈令稍稍退开了些，道：“你成年了么？”

……是他的错觉吗？黎肃好像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略带嘲弄的笑，不过下一刻就消失不见，回到了一贯的表情。

“28，按你们的算法来算。”